怂
绿JJ@斩雪
[全职/韩张]百日韩张 Day 46~Day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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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08
我一直在这里
备战室的门刚被敲响，一直窝在沙发上看冠军戒指咧嘴的张佳乐便一跃而起。略显宽大的冠军戒指被他简单粗暴地塞进了裤兜里，转个头辫子也要跳一下刷刷自己的存在，“一定蓝雨的二货们下场了！”
开了门果不其然是会场里的工作人员，“蓝雨的发布会已经结束了，等会儿要出席的各位请做好准备。”
“知道了。”张新杰作为代表点点头，“辛苦。”
理 个小平头的工作人员点个头就退了出去，看不出他若无其事的表面下是否也激动得和场下粉丝一般语无伦次。但霸图内部有人是早就按捺不住了——张佳乐 目光炯炯地瞪着备战室合上的房门，十秒钟后终于坚持不住，一手扯开门把就冲了出去，留下一句“队长副队我先过去看看情况”散在空调营造出的低温环境里。
霸图方面决定出席这次夺冠发布会的一共有四位，除开已经跑出去的张佳乐还有宋奇英张新杰韩文清。年龄最小的宋奇英看看还四平八稳坐在原处的队长与副队，又看看张佳乐冲出去留下的半敞房门，最终抛下一句“我去看着张前辈”，跟着也跑了。
张新杰看上去心情不错，即便表情严肃，也能轻易从他脸上认出清浅的笑意来。他走到韩文清面前伸出右手，还很是俏皮地歪了歪头，“走吗，队长？”
“走吧。”韩文清伸出右手，与张新杰的紧紧握在一处。后者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略一用力便把韩文清从沙发上拽起来。韩文清直起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虚虚一揽张新杰的腰，“你先走。”
“嗯？”张新杰顺着他的话走到前面，却控制不住回头问起来，“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韩文清答得义正词严，“但是我想看。”
深知自己这位已到而立之年的恋人任性起来不输任何熊孩子的张副队很明智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回身去抬头挺胸地走起自己的路。他对从备战室到会场这段走廊的熟悉程度不比韩文清差多少，七八年前第一次踏足此地，便是来到韩文清身边并肩战斗一整个赛季的结果。
这 段走廊并不长，韩文清与张新杰都算是身高腿长的那一类，没花几分钟便到了入场的侧门前。张佳乐和宋奇英早就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新闻官拉上去顶缸了。说起来张佳乐也不容易，一尝夙愿的同时也算是一雪前耻。去年的世界冠军哪怕再有分量，那么多年一直惦记着的执念也还是小小一个国内荣耀联盟的总冠军。
那种心情张新杰很理解，韩文清也一样——甚至整个荣耀联盟的职业选手都明白，只因他们都有同样的想法。
张 新杰刚要打开那道门踏上去往发布会主席台的路便意识到身后的韩文清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他有些奇怪地转身，正撞上恋人从未有过的严肃目光——哪怕是上一次 夺冠上一次惨败他也未曾见过的——韩文清的双眼牢牢盯着他的，薄薄一层镜片丝毫不能减少视线中附带的巨大压力。然而开口又是奇异的温柔，几乎已经不像韩文清身上会出现的情况，“准备好了吗？”
“……”这句话扑面而来，令见过再大风浪也都从容淡定的张新杰也有些神思恍惚。这话有些耳熟，仿佛在某年某月已经发生过，刚好也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在哪里呢。他下意识地转开视线，墙上贴着的霸图战队海报让他猛地意识到了那熟悉从何而来。他初来霸图的时候，走廊墙上的宣传海报还都只是韩文清单人的。自七年前第四赛季夺冠，贴得铺天盖地的海报就变成了他与韩文清两人的，而如今画面上又多 了个宋奇英——未来的拳皇板起脸的样子比他自己还要严肃，这使张新杰毫不犹豫地相信拳皇的光环仍将留在霸图，新一任拳皇的身边，也依然会有逆光的十字星在闪烁。
而韩文清在物非人尚是的今天对他说出了七年前曾说过的话。那时他还是个新人，刚一出道便以主力拿下赛季冠军。总认为自己比他大一辈的队长其实很会照顾人，总是担心他年纪还小有些事做起来会过于勉强——而那时他是怎么说的，脑海中似乎还保有些关于当时情形的印象，“当 然。”
——当然准备好了，不管是即将开始的新闻发布会，还是将要共同面对的漫长人生。
张新杰回 过头去拉开门，场内摄影记者的快门声一股脑涌了出来。张佳乐正在发言，从神色到语气都是掩不住的兴奋。宋奇英端端正正坐在最边上，侧面看去倒还真有些像小张新杰。他们刚入场，张佳乐的发言也正巧说完。记者的注意力霎时间全数转移，按快门的声音更加疯狂地响起来，闪光灯几乎都能连成一串闪电，几乎像是恐怖电 影。
坐在另一端的新闻官适时打断了这一阵缄默的喧闹，这样下去整个发布会的秩序都会乱套。然而他也深知这一切都并不夸张—— 事隔多年霸图再次夺冠，韩文清依然是决赛MVP。荣耀联盟目前最年长的选手碰上最年轻的的选手，依旧展现了令人咋舌的攻击力。霸图的反击是由宋奇英开始的不假，然而稍有些荣耀资历的人便能看出主导局面的依旧是韩文清。
作为全场焦点的韩文清走到摆有自己名牌的座位前，并没有马上拉开椅子坐下，而是站在台上，朝着台下所有的记者鞠了一躬。
“在 开始具体的发布会内容前，我想先宣布一件事。”他很稳当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掀开话筒的开关，“我决定退役，不再担任霸图战队的队长及大漠孤烟的操作者。霸图战队的队长将由宋奇英接任，感谢在座的诸位多年来对霸图及我个人的支持。我虽然决定退役，但将会一直在这里，永远是霸图战队的支持者。”
2014.12.09
只有你能坐的那个位置
韩文清的房门虚掩着，他本人坐在只剩张木板的床上，咬牙用力想要合上最后一只拉杆箱的盖子。箱子被他塞得满满当当，拉链几乎都要拉不上了。正在他额头冒汗恨不得给那箱子一脚的时候，张新杰推开他的房门走了进来，“队长。”
“嗯。”韩文清头也不抬，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可恶的箱子上，暂时懒得计较那个已经成为过去时的称呼——他本来也不是像张新杰那样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人。
“我替你叫了行政，大约五分钟后就上来。”
“行。”韩文清猛地用力把拉链拉好，手指骨节处压出两道红痕。张新杰看了，下意识便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欲言又止，转去说了其他的话，“去吃午餐吗？”
韩文清点头，把箱子提起靠到墙边，拍拍手说“走吧。你跟行政的人说清楚没有？”
张新杰打开门，站在门边偏头看向韩文清，“说了的。放心。”
“我一直很放心你。”韩文清简短地说。
“你说哪些方面？”张新杰故意开他玩笑，后者侧过脸来扫他一眼，稳稳地应了下来，“任何方面。”
霸 图俱乐部的食堂设在大楼底层，虽有电梯直达韩文清却仍然选择走楼梯一层层下去。好在这楼原本就没有多高，走楼梯也不累。下楼的一路碰见不少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抱着工作材料或端着饭盒神色匆匆，经过他们的时候倒都还停下脚步打声招呼——用来称呼韩文清的，无一例外还是“队长”或者“韩队”。
转下最后一层的走廊时张新杰忽然说道，“我去找你的时候碰见了奇英和牧云他们。”
“嗯。”韩文清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不相干的事，随口答了个语气词便问下文，“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只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张新杰说，“倒是听见了他们在说什么。”
这大概是张新杰提及这件事的真正用意——“那些家伙说什么呢？”
“他们说，训练室会议室里你惯常坐的位置要空出来。以后谁也不许坐，专留给你。”
“胡闹。”韩文清脱口而出，“我又不是死了。”
张新杰好笑地看他一眼，“当然不是，想到哪儿去了。”
“你管着点他们，乱来什么。有新队员加入位置空着爱坐哪里坐那里，什么给我空位置。咒我？”
“你少胡说。”张新杰干脆利落地卷起人来。他是从来都不会发脾气的那种性子，尽管好坏很难断定，但终究不像韩文清那样一点就着极易惹人厌恶。可当他面对韩文清的时候，喜怒哀乐好像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这种事也是能开玩笑的吗？”
“……嗯，”韩文清无奈服软，“我以后注意。”
张新杰看似满意地点头，“今天把行李送回家，明天总结会就不来了？”
“都行，反正来我也只是听，你主持还是奇英主持？”
“还没有定。”张新杰摇头，“你的看法呢？”
“让他多锻炼锻炼吧，自己该是什么样自己还不清楚，整个俱乐部都说他就是个‘小张新杰’，你看你都做了什么负面教材。”
“我不觉得哪里负面。”张新杰平稳地回击，“严谨一些很好。”
“严谨好严谨好，”韩文清装出一副被打败了的无力与愤怒堆到脸上，“不过你也没以前那么夸张了，跟个机器人似的。”
“是的。”张新杰很干脆地承认了，“近墨者黑。”
“你说我是墨？”韩文清挑了眉眯起眼，在霸图俱乐部食堂的门边一手攥住了张新杰的手腕，很强硬地把人拽到自己胸前摔了个结结实实。“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你自己说的。”张新杰大概是最典型的那类软硬不吃，哪怕韩文清的表情放在任何人眼里都足够危险他也依旧视若无物，“放开我，时间到了我要去吃午餐。”
对峙之际宋奇英端着饭盒挑开了塑料片挂成的帘子，眼神随便一扫就撞见了那恨不得就是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饭盒摔到地上。眼睛顿时都不知该往哪儿看好——这两尊神谁也没看见他，那么他该从哪个方向开溜？
可惜他悄无声息撤退的作战计划被随后从食堂扑出来的张佳乐前辈掐死在了摇篮里。韩文清黑着脸看那恨不得自己是空气的两个人，心里条件反射般开始冒火。然而张新杰却一拉他的手，轻描淡写地扔出两个字来，“吃饭。”
所以就去吃饭了。一人一海碗牛肉面热气腾腾地放在面前，韩文清看着那袅袅上升的热气就开始头疼——这人是怎么想的，吃这个也不嫌热？
自然是不嫌热的，而且似乎越热吃得就越开心。额头上吃出汗也顾不得去擦一擦，韩文清捏着筷子戳碗底，最后实在忍无可忍，随手在纸巾盒里抽出两张去给张新杰擦汗——这种事肯定不用指望他本人中止进食来做就是了。很快一碗面全数倒进肚子，张新杰仔仔细细叠了纸巾抹去唇边的油渍。韩文清几乎没怎么动筷，换来他嫌弃的一眼。
“你晚上在哪吃？”张新杰问。
韩文清莫名其妙乐了，回起话来也带上三份调戏人的意思，“去我爸妈那，你来吗？”
“先不去了吧，”张新杰装不解风情，一板一眼地回复，“俱乐部可能还有事情。”
“那就下次。”韩文清倒也没多纠结，反正他与张新杰来日方长，很多事都不需急在一时。
张新杰点点头，端起空了的海碗，冷不丁地说，“以后又是我一个人吃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不就是一个人吃食堂而已吗。”韩文清横他一眼，“家里可是留着你的位置，而且——”他顿了顿，又说，“我打算开个私房菜馆，给你留个什么位置好？老板娘是不是得来管账？”
他本打着调戏人的注意，可惜被他调戏的人不是什么随便捏的柿子，面不改色地就拆了他的招，“私房菜？……你不是都不会做菜吗。”
2014.12.10
约定
韩文清刚把最后一盘菜端出厨房摆到桌上，他的手机就响了。作为一家之主的老爷子踱着很方正的步子走过来，把韩文清叫得很欢的手机扔给他，“你电话，队友的。”
队友的？韩文清有些诧异地接过去看——昨天晚上刚比完赛，电视没有转播霸图的场次，他在网络直播上看了全程，新人与原有阵容磨合得不错，季后赛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来——宋奇英？
“喂？什么事？”
“队长？”电话那头的少年依旧用老称呼喊他，“你现在忙吗？”
“在家，准备吃午饭，有事说。”
“是这样的，副队他病了……”宋奇英的语气躲躲闪闪犹犹豫豫，“你要不要回俱乐部来看看他？”
“病了？”韩文清立刻回想起昨晚围观网络直播时，他所看到的张新杰的表现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赛后打电话过去听起来也都一切正常——结果过了一夜就忽然间病了？“怎么回事？”他立刻行动起来，边听电话边朝自己房间走，“怎么突然病了？”
“我也不太清楚。”宋奇英似乎换了个隐蔽之处，背景骤然安静下来，声音也清楚了不少，“昨天晚上比赛的时候还好好的，但是夜里两三点的时候，我被副队房间里的声音吵醒了，听了一会儿好像是……吐了。”
“吐了？”韩文清歪着头把手机夹在侧脸与肩膀之间，坐到自己床上换起出门的裤子，“吃坏东西了？”
宋 奇英似乎被韩文清这句“吃坏东西了”吓了一跳，说话的声音似乎都颤了起来——连一日三餐恨不得都有严格符合营养摄入标准的张副队居然吃坏肚子？怎么想怎么 都玄幻的过分，然而现实摆在眼皮底下，他实在也很难想到其他的可能性，“应该是吧，可副队怎么会吃坏东西……”
“嗯，他现在怎么样？”韩文清没再纠结张新杰怎么会吃坏东西的事情，原因并不是目前的重点，“人在哪？”
“在宿舍。”宋奇英说，“早上副队又吐了，我说给你打电话，副队不让我告诉你，说他没事，然后一直睡着，复盘会也没开，我就……”
“行。”韩文清直起腰，抬起左手握住手机，“我马上到，你不用告诉他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一抬头就看见了靠在门边的韩家老爷子，“马上到哪去？”
“新杰病了。”韩文清把手机朝床上一扔，拽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就往头上套，“你们吃吧，我去俱乐部看他。”
“你路上开车小心点。”老爷子没说什么，“用不用带什么东西过去？”
“不用了吧？”韩文清停下动作，“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先去看看再说。”
“去吧。晚上还等你回家吃饭吗？”
“别等了，不一定回来。”
他说完这话套上外套提起钥匙便冲出门去，秋季的正午温度不输盛夏，路上车稀人少，韩文清踩足了油门直冲到俱乐部附设的停车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脸黑得格外吓人，熟门熟路地上了楼，直接推开了张新杰宿舍的房门。
张新杰还在睡，脸色有些苍白，双颊却泛着薄红，平日柔软润泽的嘴唇有些干皱，浮起一层软脆的表皮。这样的症状太明显了，韩文清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摸张新杰还留有少许碎刘海的额头，毫不意外地感受到较正常体温更高的温度。
而等他刚收回手，看似睡得极熟的人便茫茫然睁开了眼睛。近视的人没了眼镜的辅助视线总是很难变得有神，张新杰也没有例外，韩文清几乎辨认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在看他还是其他的什么，“怎么醒了？”
张新杰没有回答他，眨了眨眼望向韩文清，“你怎么在？”
咳……韩文清想了想，最终决定不把通风报信的小宋同志供出来，有样学样转移起视线来，“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我又没事。”张新杰抿了抿干燥的唇，很倔强地辩驳着。
“发烧了还没事？”韩文清扫一眼张新杰空空如也的床头柜，“不吃药？水也不喝？就这么硬扛着？”
“是药三分毒，”张新杰说，“水喝了也吐，不想喝。”
“这么严重？”韩文清沉下脸，“还不告诉我？”
张新杰别开眼，声音既轻且软地从被子里飘出来，“告诉你也一样难受。”
韩文清语塞，有些无力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在张新杰的床边坐下，“现在感觉怎么样？”
“……”张新杰转过脸盯着韩文清看，半晌才说，“身上疼。”
“发烧身上都疼。”韩文清伸出手去顺了顺张新杰的额发，“送你去医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队医看过没有？”
“队医又看不了这些，”张新杰说，“去医院会耽误训练。”
“你就犟。”韩文清半是责怪半是心疼地说道，“接着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嗯。”张新杰点点头，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是不是奇英告诉你的？”
韩文清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阵心虚，破罐破摔般点了头，“你别怪他，他也是为你好。倒是你病成这样还不让人告诉我，把我当成什么人？”
“我不想让你担心，”张新杰有些不好意思，“你爸妈怎么样，总是没时间去看他们。”
“他们好得很，你先管好自己再关心别人。”韩文清直接把手压到张新杰的眼睛上，“闭眼睡觉。其他事别想。”
张新杰任他合上自己的眼皮，唇边透出一丝笑，“你告诉奇英让他们先去复盘。”
“都说了其他事别想。”韩文清轻轻在张新杰的额头上拍了一下，是十分亲昵的疼惜，“我来处理，你睡你的。”
他刚说完，顿了顿又清清嗓子，改出赛后失利发火训人的凶残口气，“以后我不在的时候病了必须告诉我，不许瞒着。也少再说什么不想让我担心之类的废话。”
“嗯。”张新杰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点头，“知道了。”
2014.12.11
学会了你擅长的事
霸图战队赫赫有名的炮塔白言飞从某个不知名的草丛后一跃而出，稳稳地站到了宋奇英的面前，面无表情一脸严肃地说道：“小宋同志。”
自赛季初正式接任队长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的宋奇英僵在原地，“前辈好。”
他话音刚落，选位高手秦牧云也跟着冒了出来，脸板得比白言飞还要正经，语气也认真得过分，“小宋队长。”
虽然身负队长一职但本质其实还算是个新人的宋奇英同志一抖，“前辈好。”
“哎小宋同志你的语言能力太差了。”白言飞换上一副嬉皮笑脸语重心长作过来人状，“词汇匮乏。”
词汇丰富也不能当饭吃当账号卡刷当技能点用，更不可能靠舌灿莲花去比赛。小宋队长很认真地这样想着，于是定了定神，问道：“前辈们有事吗？”
“宋奇英同志。”秦牧云满脸的风萧萧兮易水寒，“作为我们霸图战队的队长，你的身上肩负着所有霸图人的希望。”
小宋队长哽了哽，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要不要驳前辈的面子。思虑再三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前辈请你好好说话。”
“噗哈哈哈哈哈！”另一边的白言飞听见这话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小秦你听见没有！队长让你好好说话啊哈哈哈哈！”
严谨认真不输张新杰的宋奇英面无表情补刀，“……白前辈你也是。”
“好好好，不闹了。”白言飞收了笑，神神秘秘把还没怎么长开的宋奇英拉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尽管他自己也没有多高——语重心长地问道：“队长啊，你和副队最近吵架啦？”
小宋队长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我又不是韩队。”
除了韩文清，还有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和张新杰“吵架”？不想也知道会被有理有据地灭到抬不起头来，即便是韩文清来也一样。
白言飞听了这话转念一想——当真是这么回事。以宋奇英的性格，面对张新杰难保不是当偶像一样膜拜，吵起来的可能性根本不足万分之一。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张新杰似乎总是处在暴走边缘似的样子，也实在让人很难不多想，“那副队最近怎么了？”
“怎么了？”宋奇英茫然地会问，“副队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身为战队第一海拔，秦牧云在现实世界的存在感比他刚出道时在赛场上强了不知多少倍，“为啥你会觉得副队好好的？！你难道不觉得副队现在非常可怕吗？！”
“可怕？”宋奇英很淡定地反问。
白言飞略显沉重地回答，“是的……”
小宋队长坚定无比地摇了摇头，“不觉得。”
“这件事非常严肃，需要重视起来。”白言飞一手搭上宋奇英的肩膀，端出了前辈的架子，“张副队最近那么凶残，是不是上火了？这个天儿啊，天干物燥的。我们作为关心副队长的好队员，你作为关心副队长的好队长，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习惯脚踏实地拳拳到肉这类思考方式的小宋队长，完全没能理解法系职业飘忽跳跃的思维。说老实话，他完全没弄清白言飞和秦牧云忽然跳出来拦下他到底是什么用意，似乎和张新杰有关。可张副队明明什么事儿也没有，吃好睡好天天晨跑。究竟是怎么和上火联系到一起去的——而且他还需要有所表示？不管是对前辈还是对队友，“表示”什么都不算是多大的事情，身为队长他也有一定这方面的义务，可……究竟是为什么啊？！
“你别跟我们的小宋队长胡扯了。”还算比较符合正常逻辑的枪系职业跳出拯救写实画风战友，“队长啊。其实就是，你不觉得副队最近火气挺大的吗，训练的时候，开会的时候，都……算是挺严重的吧？”
“有吗？”得到准确指引的宋奇英连忙回忆起来，“……好像是有点？”
“呃我觉得已经不能只用有点来形容了。”
“可是副队以前不也这样吗，”小宋队长眨眨眼，满脸的茫然无辜，“也没太大变化啊，前辈们多虑了。”
“……不，”五期前辈白言飞同志表情沉痛，“以前这样的不是副队，是韩队啊。”
刹那间醍醐灌顶，宋奇英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儿来，“有理有据。”
“看吧。”秦牧云摊手，“所以说，副队到底怎么了，我们应该怎么办才能保证自己平安无事地活到下轮比赛。”
顿时感觉双肩沉重的小宋队长很凝重地点头，“我来处理吧。”
于是当天晚上，张新杰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用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地套着，上面还贴了个便条，写着“副队保重身体，不要再向韩队学习了，你已经很棒啦^q^”字迹歪歪扭扭，一看便知是防止被他认出来用左手写的。他拆开袋子往里一探，顿时哭笑不得——菊花、绿豆、梨、芒果、栗子、大枣、百合、石榴、海带、紫菜、南瓜、蛤蜊……居然还有红糖？！
——这拿来给他干嘛的！张新杰木着脸打开笔记本求助度娘，没两分钟得到了答案：败火食物。
……这些家伙……张新杰扶额。说老实话，他也意识到最近脾气见长，不自觉就往韩文清当时的风格上靠，好像身边没有那样一个人在就不舒服，即便没有也要自己创造一个出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尽管理智清楚地告诉他这样并没什么意义，但也仍然无法控制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且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那么熟悉韩文清，已经到了如此这般的地步。忽然发觉的熟悉裹夹着想念一同出现，他转身想要去找一时忘记放在哪里的手机，而还未等他找到，熟悉的大提琴曲便响了起来——那音乐他再熟悉不过，是只属于韩文清一个人的来电铃声。
2014.12.12
情结
张新杰把盛有半杯温水的杯子轻轻放到桌上，抬起笔记本的屏幕按下开机键。风扇运转起来的细微声响恒久不变令人安心。按照他一贯的日程安排，这段时间应是正在与X市的父母通话中，然而这次打回家的电话没锁几句便被老人家中断，本是极正经性格的人，语气里也泛出故意来，“新杰啊，小韩那孩子不是退役了吗？是不是就不在你们俱乐部住啦？你不给他去打个电话？我跟你爸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无端就被母亲说红了脸的张新杰被硬逼着挂断，只得“给他去打个电话”。原本依照他的安排，给父母打完电话后便是与韩文清的联系时间——倒不仅局限于电话一种方式——眼下只不过是提前进入这一时段，倒也不至于非常影响整体的时间安排。
登录QQ后张新杰迅速点下了右下角弹出消息框的忽略全部。职业圈那帮家伙一旦闲着，刷起聊天记录各个堪比在场上用垃圾话迷惑对手的黄少天，一天恨不得就能刷出好几千条。他并不常使用这类软件，通常一周也就登录一到两次处理一些必要的事务。如果没有及时点选忽略，大概他的电脑都会被过大的信息量卡死。
他的好友列表最上方有个单独列出的分组，有别于尾随其后按出道赛季划归的分组，在整整齐齐的面板上显得格外扎眼。这一分组中只有一个人，目前状态正是在线。张新杰点开组列表，毫不意外地看见一团火红的颜色。烈焰红拳的高清大图，完全是韩文清在联盟内的标志——尽管他的昵称已经从大漠孤烟改成简简单单的一个 “韩”字，但只要看到那极烈的颜色，便决不会有人认错。
那个红色的头像没等他双击便自己先跳动起来。这让张新杰有些意外——毕竟现在远早于他与韩文清约定的联系时间，对方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在线，无论是巧合还是守株待兔都足够让恋爱中的人感到暖意。打开之后一行黑色的大字跳进眼里，“今天怎么这么早？”
张新杰不自觉地浅笑了一下，坐到椅子上开始打字，“被我妈挂了电话。”
“被挂了电话？挂你电话干嘛？”
“……”他输了一行省略号上去，对话框顶端跳出正在输入四个小字，没一会儿又消失不见。张新杰等了一会儿也没收到新的信息，略有些哭笑不得地继续敲击起键盘，“要我来给你打电话。”
韩文清回得格外快，“打啊，你也没打。”
“他们不喜欢用电脑我才给他们打电话的，”张新杰迅速敲完这一行字，垂下眼帘想了想，又写道，“和你联系直接视频不是更方便吗？”
按下回车键的下一秒他便收到了对方视频邀请的提示，下意识整了整仪表后按下接通。扩展出的画面不安生地晃了晃，应该是调整摄像头位置所导致的。不一会儿画面很端正地稳定下来，正中间是韩文清的……一张大脸。
张新杰忍俊不禁，取过摆在一旁的耳麦戴到头上，调整好宽松后把麦转到唇边，“新换了摄像头？效果不是很好，或者说效果太好了。”
画面里的韩文清脸上露出轻微的困惑，“怎么了？”
“比较出人意料。”张新杰自认实事求是，“需要我截图给你看吗？比你身份证上的照片还可怕一点。”
“不必了。”韩文清木下脸，回想起自己身份证上的证件照，微妙地产生些不堪回首的情绪，“反正是你看。”
“嗯。没事。”张新杰朝着摄像头点头微笑，“最近你一直在家吗？之前不是说想开私房菜馆？”
“那事我问过了，要开挺复杂，我一个人搞不定，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了再说。”
“等我有空？”张新杰笑起来，眼神里却飘出些近乎落寞的东西，“你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的。”
“我知道。”韩文清点点头，“跟我一样。”
“不过，”张新杰若有所思，“俱乐部的确已经开始在物色石不转的第三任操作者了。”
“是吗？”小方框里的某韩姓大脸男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释然了，“也差不多该开始了。这是你第八个赛季了吧？不过我认为你还能打。”
张新杰不明意味地点点头，“这是我的意思。”
韩文清的脸上顿时就有些“不怀好意”，太过实事求是的摄像头把他这细微的情绪无限放大传达到张新杰的眼中，换来了后者脸上极难出现的张扬笑容——这当然会让颜艺出演者感到不满，“你笑什么？”他灵光一闪地补刀调戏人，“这么想来给我当老板娘管账？”
“不。”张新杰收了笑，“我认为有更适合我的职位。”
“哦？”韩文清被勾起了兴趣，“你说说看，什么比老板娘更适合你。”
张新杰一本正经地说：“后厨总监。”
“胡说八道。”韩文清笑骂道，“哪有这种职位？”
“你可以设立一个。”张新杰表情都不变，一副说完冷笑话后的无辜模样，“老板不是你吗？”
“那你倒是说，这个见鬼的后厨总监是干嘛的？”
“显而易见。”张总监放缓了语气，“韩老板不会做菜，需要有人看着厨房，免得被老板一怒之下拆了。”
“够了。投资又不需要自己会做。”韩文清有些无奈，但这样被恋人抓住痛脚的折磨又格外甜蜜，“你来管账就行，老板娘。”
“那么我要求有薪水。”张新杰一本正经，“如果这是一份正经的职业的话。”
韩文清笑问：“如果不是呢？”
“那么，我拒绝。”
“你拒绝也没用。”韩文清双手往桌上一拍，“没有薪水，一人一半，考虑一下。”
他本以为张新杰又会找出许多莫名其妙的名目来扯皮，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网络连接另一头坐在摄像头面前的人并未甩出更多新花样——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闲话，视线通过网络穿过Q市上空直戳进他心窝里，“我答应了。”
2014.12.13
迁就
“你怎么想起今天跑出来了。”韩文清坐上驾驶座，有些无奈地问道。
张新杰反手关上副驾座一侧的车门，系好安全带后才回答他的问话，“没什么，一直没来看你父母，过来看看。”
韩文清心头无名火起，“周末不是还有跟轮回的比赛，明天就得去S市你今天晚上跑出来？”
“我有分寸。”张新杰非常冷静或说是冷淡地回复道。
韩 文清猛地扭头，动作之大几乎让张新杰以为这人会把脖子闪到。韩文清没系安全带，侧着身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是在犹豫怎么弄死眼前这个人比较方便。车窗外不知从何而来的灯光一闪而逝，他像是从梦中被惊醒，又恶狠狠的剜了张新杰一眼，火气很大地转回身去，粗暴地扯开安全带系好，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一句话来： “回家再收拾你。”
这话听在张新杰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受，但此时此刻他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诚如韩文清所说，这周末有与轮回的比赛，俱乐部已经订好了所有参与人员的机票，明天下午就要出发。然而他却受某种不知名的情绪驱使胆大包天地跑了出来——似乎就是为了听韩文清那一句咬牙切齿的“回家再收拾你”。
韩文清开车的风格很野，晚间车流量减少便开得飞快。张新杰抿着唇一动不动地贴在副驾驶座上。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与不安逐渐散了，蜷缩在躯体中的灵魂慢慢舒展开去。他知道身旁这一边生气一边开车的人不管嘴上说什么对他都是再温柔不过的，一时气急的 狠话半句也没实现过，像他自己对他一样，即便底线一再被越过，也从未有哪次是当真生了气的。
所谓爱不过如此，不断磨合不断迁就，从锋芒尽露互相伤害变成无法离开对方的、只属于对方的彼此。
韩 文清那套高层公寓离他父母的住处其实有段距离，然而路况很好便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一路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韩文清也自始至终都把脸板得很可怕。从车位往住所楼下走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位遛狗的主人，那看上去颇具野性的宠物朝这边瞥了一眼——就着路灯的光线，张新杰清楚地看到那狗朝着韩文清张开了嘴又闭上—— 这一幕让他不受控制地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韩文清投来奇怪的一眼。
“没什么。”张新杰迅速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如果没记错，他还和韩文清处在暂时性的所谓“冷战”状态下。
韩文清不以为然地发出一个气音，“别闷着了，有事就说。”
“真的没事。”张新杰垂下视线，“就是看看你。”
“想看我就跑出来？”韩文清满肚子的火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你事情那么多，我去看你不是一样？”
张新杰很干脆地说：“不一样。”
“不一样？”韩文清几乎被气笑了，但他毫无疑问是生不起气来的，倒显得成熟冷静起来了，“哪里不一样。”
结果一贯有条有理且通常也一定有据的人反而耍起赖，“总之，不一样。”
“你，”韩文清偏头瞪着他，瞪了半天也没从张新杰脸上看出半分变化，只得无奈地说：“回家再收拾你。”
一 晚之内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张新杰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彻底消失不见，满心都是平和与安宁的轻微欢喜。他知道从前联盟内部和相关媒体对他与韩文清的搭档是怎么评价的——虽然性格都很固执，但也是极有默契的一对组合。不少人都说他迁就韩文清那恨不得举世闻名的暴脾气实在辛苦太不容易，他却始终记得韩文清有多少次在他的坚持下妥协。不仅仅是战队内部关于比赛的事务与决策，也包括在一起的这几年里大大小小的日常琐事。
最近一段时间韩文清 都住在父母家里，这套“与张新杰的家”里已经久未有人居住。各类台面上虽然没有多少浮灰，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味，混合着暖气的温度，扑到脸上是说不出的怪异。张新杰解下围巾挂回门外的衣帽架上，电梯门和墙壁的冷辐射使一米见方的玄关间冷得好像另外一个世界。他刚把围巾外套挂好就被韩文清一把拽回了 室内，“咣”的一声甩上了门。
甩上门后韩文清顺势把张新杰压在门板上，“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疯了？”
张 新杰的背部皮肤隔着衬衫毛衣仍能感受到门上的冰冷温度，鼻端萦绕着房子里的古怪气味和韩文清身上的薄淡烟气，这两者混在一处越发得难以形容——如果还是方 才在路上，被这样对待的张新杰大约早就炸了——虽然即便是炸了，以他的性格大约也只会冷下脸跟人磨脾气。
“没有。”早就被顺好了毛的张新杰最终也只是回看着韩文清，表情虽然平淡但绝不是要生气的那种，“真的只是想看看你。”
“怎么了？”情商相对较低但对恋人的了解度足够高的韩文清终于意识到张新杰此刻心情之复杂，当机立断换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有事就说。”
“事？”张新杰很认真地想了想，接着很认真地摇头，“真的没有。”
“没有你跑出来？”韩文清偏头在张新杰的锁骨处浅浅咬了一口，“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实话实说吧，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他说到底是个内行人，宋奇英虽然成长了不少，但他看得出来，霸图的重担现在全落在张新杰肩上——并非说他能力不足，而是一直以来有人分担的责任变成独自领受，任谁也不会觉得很能适应。
“还好。没有很大压力。奇英成长得很快，其他人你也知道，我可以放心。”张新杰这样说着，却放松了身体闭上双眼，原本自然下垂的双臂缓缓抬高环住韩文清的腰，“给我抱一会就好了。”
2014.12.14
十指相扣
飞机内的其余乘客离开得差不多的时候，张新杰才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宋奇英年纪还轻，全队中最年长的张佳乐也是个爱闹的性子，飞机刚一停稳就迫不及待地全跑了出去。也亏得他的座位靠窗，平心静气坐在位置上等也没人催促。
规模大些的机场终年都是不见天日般的熙熙攘攘，Q市地处沿海，机场中自然也有不少来往周边国家的国际航班。满耳母语中夹杂几句异国语言，倒也算是有些许的新 奇感。只不过凭张新杰的性子，绝不会像沉不住气的年轻人一样对这些事情感到无比新鲜。因而他只是平静地提着自己的随身包，缄默却存在感十足地跟在霸图的队伍最后方。
直到在他前面走着的张佳乐猛地停下脚步。
张新杰并没有专心走路——尽管这很少见——事实上，他正在脑内对前一晚结束的比赛进行初步的梳理。与强敌对战通常总能暴露出己方忽略的不足，显然这次与轮回的比赛很好滴证明了这点。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无论是通过何种方式，最终的目的都是增强自身的势力。
所以他险些撞到了张佳乐身上。还好他轻垂的视线注意到张佳乐停下的脚步，脚下及时停了下来——接着他便听见短短的队伍前方传来一阵有别于机场嘈杂背景音的杂乱声响，以含有兴奋语气的说话声为主。
“队长！队长你怎么来啦！”
“哎？！真的是队长！”
“哟老韩！你怎么想起到这儿来！”
一群人呼啦啦地围上去，自退役搬离霸图后便再没有于俱乐部中出现过的韩文清八风不动地被簇拥在中间，申请倒也柔和了不少，“来接人。”
这个“人”究竟指的是谁们——或者是谁，实在是件很值得探究的事。凯旋而归一行人中资历最深的张佳乐闻言“嘿嘿嘿”地贼笑起来，捂住嘴把头扭到了一边去，嘴里含混不清地飘出几句话来，“哦哦哦哦哦哦哦来接人啊~知道了知道了~”
张 前辈知道了所谓真相不代表小豆丁们也知道，小宋队长眨眨眼睛总觉得自己仿佛是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韩文清在他眼里永远是霸图的队长，这与他或其他人接任了队长职务毫无冲突。虽说只是常规赛一场普通的胜利，但取胜还乡时能见到这位前辈兼偶像兼老队长，着实是能让人高兴一阵子的。只是韩文清口中说的那个 “人”，直觉告诉他并不可能是自己——也不可能是身边这群叽叽喳喳的二货队友，最有可能的是——
韩文清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撇下了一班前来问候的队友，径直走到张新杰的面前，伸出右手接过被后者提在手中的随身包，“晚上没安排吧？”
“嗯？”张新杰直到手中的包被韩文清拿走才回过神来，“嗯，没有安排。”
“那就跟我走一趟。”韩文清很干脆地说，接着转了个身换到张新杰的另一侧，用左手牵住了张新杰的右手。
众目睽睽，目瞪口呆。张佳乐一手拎包一手捂嘴险些笑翻在地，余下的小字辈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嘿，原来韩队来接的所谓“人”指的是张副队？于是听着那么诡异的“走一趟”又是什么含义……？
感怀队员的好副队张新杰似乎听到了队员们内心的呼声，问道：“去哪？”
“去我爸妈那，他们想你了。不能让长辈主动跑来看晚辈，没这道理。”
“哦。”张新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又说道，“那等等去买些东西带过去吧，现在还早，时间来得及。”
“要买别拉上我。”韩文清说，“老爷子要是以为我让你给他们买东西绝对饶不了我。”
张新杰听罢，若有所思默默无语。手极自然地被韩文清牢牢握着，丝毫没注意到有哪里不对。
然而他没注意到不代表别人没注意到。霸图战队队员们互相交流的眼神在半空中劈啪作响几乎能凭空点起火来——这两位的关系看着有些不一般啊？有谁知道什么内幕吗？看张前辈笑成那样肯定是知道什么吧？不敢问，队长你知道韩队和副队到底怎么回事儿么？
——不知道啊。小宋队长报以冷静的视线。
——那之前副队生病你怎么想起给韩队打电话的！
——嗯？就是一时习惯……之前有这种大事不都是韩队解决吗？
——所以你也不知道韩队和副队之间……？
——不知道不知道。宋奇英小同志就差没死命摇头了——这种事儿谁敢知道，又不是过烦了想被韩文清揍一顿。
可惜即便他不摇头，围观人群的视线也已经集中且强烈到足以引起韩文清与张新杰的注意了。张新杰慌乱了约莫一秒，随即便想要把右手从韩文清手里抽出来。但后者自然不会给他挣脱的机会，手腕微微一扭五指张开，强势却温柔地扣进了张新杰的指缝间。
这 下连张新杰自己也惊住。尽管回想起来他们在队友面前早就露过不少馅了，但毕竟明面上并没有过任何表态，围观到的个别群众也都很有默契地互相守口如瓶装糊涂。只是如今并不一样，这明显超出队友间应有的亲密举动正是在所有人都发觉不对的情况下出现的，根本就是故意想曝光或承认什么。纵然如今社会风气开放，他 们也早就获得了双方家庭的许可，但毕竟战队里的接受度尚不明确，贸然有所表示极可能弄巧成拙——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开始担心起来。
但韩文清绝不是会瞻前顾后的人，他对这样的局面给出的应对只有简单粗暴的一个——彼此的手指都被对方捏的发痛，简短的句子也掷地有声，“看什么看，还不够清楚吗。”
一群人作鸟兽散，扭头就去找俱乐部派来的“正牌接机人员”去了。张新杰有些尴尬地望着队员们四散的背影，嘴角莫名有些想要抽搐的感觉——当然更多的是安心与宽慰。
2014.12.15
旅行
张新杰已经不记得这件事最初是怎么被提出来的了，据他事后推测，也许就是某天半梦半醒或耳鬓厮磨时随口而出的一句情话罢了。之后战队事务繁多，饶是他再面面俱到也把这无心之谈抛诸脑后——直 到如今发现韩文清在一本正经地查旅游指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曾说过要一同出去旅行。
但话无论怎样都能说，可否付诸实践却是要协调好各个方面。韩文清和张新杰两个人都不缺钱，然而他们需要面对的问题却比同龄人身上一样存在的要严重得多——没时间——如果他们打算赶在冬季出行的话。
“队长。”张新杰的眉峰微微皱起，“你确定要这样子吗？”
“怎么了？”韩文清理所当然地反问，“不是你说出去旅行的吗？”
——给他几张脸皮似乎都不够他强撑着说一句“我只是随口说说”。先不提韩文清了，放眼联盟谁不知道张新杰是言出必行的人，稍有可商量余地的话都不会多说。连他自己都习惯了说到做到……于是也就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是你的计划在年假。”张新杰推推眼镜，“战队年假只有一周，这段时间如果我们出门旅行，恐怕对长辈不够尊重。”
韩文清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一副完全没有领会中心的样子，“不然你想在夏天去热带玩吗？”
…… 拜托重点根本不是去哪儿玩，夏天去热带太热完全可以回头去极圈，反正有钱任性没什么事是办不到的——等等。张新杰猛地刹住脑内跑题十万八千里的思绪，重新 定了定神，感慨一句韩文清总是有办法打碎他表现在外的一贯姿态后再度尝试以理服人，“我认为去哪里并不重要，但过年假期时间很紧，并不能合理安排行程。而 且这时间也的确不适合离开长辈。”
“是吗？”韩文清看过来的眼神总觉得有哪里饱含深意，大约是终于感受到张新杰并不想出去旅行的心思，只是嘴上还要不饶人一番，“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恋家。”
张 新杰的脸色噌地红了——这其实是他们私下间已经被说成某种……梗一类的东西。众所周知张新杰的家乡在距离Q市千里之外的X市，且X市本地也是有开设训练营的荣耀战队的。然而当时尚不及成年的张新杰却直奔Q市投到霸图门下。那之后近十年的岁月里在Q市度过的时间比在X市的长出数倍，恋家这种话没少被韩文清拿 出来开玩笑，比如说——你当时那么小，怎么就不去本地的虚空跑来霸图了？
这问题张新杰从没正面给过任何回应，但真相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再听这话，张新杰忽地明白了什么叫“来自世界的恶意”，来自恋人的恶意分明让人更难防备。他强忍住想翻白眼这毫无形象的冲动，用一贯的冷静语气开始列举论据，“今年是你退役之后的第一个农历新年，文清。”
“嗯。”韩文清不由自主地凝起脸——通常、通常情况下，张新杰主动叫他名字，多半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呢？”
“之前假期那么多短，过年需要做的准备你都没有参与过吧。”张新杰很笃定地说，随后换上一副略显黯淡的神色，“……因为我也一样。”
韩文清对一贯冷静从容的张新杰露出这样的神情毫无办法，脑海中一边警铃大作提醒自己考虑清楚免得上了这心脏大师的当，另一边身体却先于理智做出反应，手一摊扔下那一叠旅行资料直接把人扣进怀里，说话的调子都放柔了不少，“别这样行不行？你想怎样你说。”
张新杰被他按得喘不过气，头压在他肩颈一侧闷闷地发声，“先放开我。”
“那你别那副样子给我看。”韩文清很强势地要求，“我受不了你那样。”
“……”张新杰吸口气，鼻腔里扑进来满满的、韩文清身上独特的香烟余味，“好，我知道了。”
于是韩文清便放开了他，张新杰果然收拾好了脸上画风太不对劲的表情，继续一本正经地阐述起观点来，“我们两个人出去旅行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所以我还是认为退役后第一个年应该在家里陪父母，这样做更合适。”
“你这是出尔反尔？”韩文清完全理解了张新杰话里的本质，很是故意地把话题岔了开去，“食言而肥？”
张新杰脸皮其实并不厚，韩文清两个词儿蹦出来便有些扛不住了，“……胡说什么。”
“好，我胡说。”后者看他那副样子，忽然得到了某种满足。这家伙很明显还是个小孩子，既然小孩子当然还是可爱一点更好——当然了，必须只能出现在他韩文清面前就是了。“那这次就算了吧，过年你回X市，我跟你一起回？”
“……队长。”张新杰沉下脸，“不足五分钟前，我刚说过你在家陪父母更合适。”
“是陪父母啊。”韩文清理所当然地点头，“岳父岳母也是父母。”
“……”张新杰瞪他半晌，最终愤愤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恕不接待。”
但仅仅是这四个字，当然是拦不住勇往直前的韩·前任霸图队长·文清的，更何况他背后还有火急火燎催他快定下婚姻大事的二老在。韩家二老的原话，说出来估计都能吓死那么几个人——“甭管媳妇男的还是女的，赶紧定下才算是娶到手了，我看小张那孩子挺好的，你小子别磨蹭。”
于是韩文清 同志在这样的指导精神下，相当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他新春旅行的道路。随着近年来社会的发展，春运的拥挤场面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所以当他敲开张家大门面对张新杰的时候，多少还是能算得上风度翩翩英俊潇洒——“我来X市旅行，不用你接待，我只是来问你一句，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2014.12.16
牵手
——这大约也算是某种生活经验。张新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面前人群熙熙攘攘的狭窄街道，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一阵头皮发麻。
每 个城市都有些本地人才知道的办年货必去的地方，虽说他来Q市许久，但从未留在这边过年，连放假回家带给父母的年货都是提前通过万能的天朝电商解决。种种原 因加在一起导致他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韩文清虽也许久不曾踏足，但他再怎么说也是Q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所以现在的任务是在如此凶残的环境下置办齐购物单上的所有物品然后返程吗……张新杰习惯性地开始从多方面分析起将要做的事来，同时认识到了非常重要的一点：韩文清在出发前就说过这边非常拥挤，所以他们并没有开车来。
任务难度骤然间又多了几个星星。
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张 新杰刚刚抬起脚，身体微向前倾，半步距离尚未落下，他身旁的韩文清便已经大步向前走去，以某种微妙惨烈的姿态一头扎进了采办年货的诸多姐姐妹妹阿姨阿婆中间。张新杰迅速跟了上去，一瞬间置身于拥挤嘈杂的环境中让他本能感觉到不适应，但事已至此还是发挥霸图特质继续向前比较好。他深吸口气取出手机准备对照购 物单开始采购——接着便被人握住了手。
牵手对他们而言早已成了日常内容，哪怕在他人眼光的注视下也始终足够大方。然而如今在完全陌生的汹涌人潮中彼此相牵，双方心头都微妙地产生些胆大包天的恶作剧般的心理。明明光天化日一切却好像都是在暗中进行，不仅没有丝毫纤细又矫情的想法 出现，反而甜得连自己都感觉不好消化起来。所谓的爱情大概正应如此，虚名与他人眼光都不必在意，得来的甜蜜藏在心里，自己品尝便足够了。
韩家二老列的购物单上有不少东西，张新杰一样样报过一遍，韩文清记了个大概，很干练地一点头后直接把张新杰拽到了自己的右手边，“你没来过，跟紧点。”
张新杰有些无奈，“队长，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你不是。”韩文清理直气壮，“你看这里有谁带家里孩子来的。”
张新杰下意识地错开眼往周围一扫——还真没有，甚至年纪大些的都少见，全都是家里的青壮来采买——看过之后又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这举动实在太傻，忙开口岔开韩文清的注意力，“快点开始吧，回去晚了伯父伯母会担心。”
韩文清默默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他们才不会担心”，临时改了台词搬出来装模作样，“怎么还叫伯父伯母，叫你改口都说了多少遍了。”
真热啊——张新杰忽地这样想，可脸上的表情很好地维持住了他的冷静，“现在改口不好，不合适。”
“那随你吧。”韩文清非常不霸图地耸了耸肩，手甚至也跟着侧摊了一下，“你留神别走丢就行，这里太乱。”
“知道了。”张新杰点头，随即又摸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一眼，“队长，你右前方三步有一个卖春联的摊位，按照伯父伯母列出的购物单，我们应该买七副。”
这数量把韩文清吓了一跳，购物单是家里二位老人直接给张新杰的——理由是他做事毛毛躁躁丢三落四不够仔细——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数字，方才张新杰速读的那一遍也只是留了个大概印象，“怎么买那么多？”
而另一位对这严重超标的春联数量却没什么反应，长辈提出的要求自然是要尽力满足的，“不知道。”
“……”韩文清很明智地放弃了和张新杰讨论原因，奋力挤开围在摊前的其余顾客，拽着张新杰扎进了人群。
没 过多久张新杰便体会到了逛这种“集市”身边跟一个像韩文清这样要身高有身高要体格有体格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他本身并不算瘦弱，也是脱衣有肉的类型，但比起韩文清来多少还是小了半个到一个尺码去。韩文清一手提东西一手抓张新杰走在前面奋力开路，张新杰虽想注意下形象但却很难做到——这种时候隐藏身份之类的事早就成了浮云，纵然年轻人不少也大多埋头抢购，谁也没工夫抬头看身边都有些谁。
“队长。”张新杰忽然叫了韩文清一声，“停一下，我这里有个袋子好像被勾住了。”张新杰挣开韩文清的手，转头去看左手提的袋子究竟被什么挂住了——原来是勾到了另一侧一位年纪大些的女性的大衣上的饰物。
韩 文清皱着眉在旁边站看张新杰跟劣质塑料袋奋斗，此时来往的顾客不减反增，饶是韩文清也经常比无意装得趔趄，这毫无疑问加重了他的烦躁。被勾住衣服的女性也反应过来，同样加入了解下塑料袋的阵营——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弄坏塑料袋，看在韩文清眼里简直莫名其妙，“你闪开。”他干脆有力地说，接着上前一 步一把拽下了薄薄的塑料层，险些把别人衣服上的饰物也一并扯下来。张新杰略带责怪地看他一眼，对那位女性致以歉意的笑容后走到韩文清身边想要接过原本手里的袋子——可韩文清并不给他。
“怎么了？”
“你别提了。免得再挂人身上。”韩文清匀了匀双手的重量，接着微微抬高左臂空出臂弯，“过来揽着。人别丢就行。”
揽着？去抱韩文清的手臂？！张新杰被臊得脸发红，还好天气寒冷，看不出究竟是害羞的红还是天气所致。然而韩文清的性格注定不会让他犹豫太久，满脸都写着“让你揽着我手怎么了，少废话快过来”一类的句子。
不是环境所迫张新杰真想后退三大步远离这个……流氓。可他若是真的后退，大概顷刻间就会被挤没了影子，“……这不科学。”
“哪不科学？”韩文清山雨欲来般挑眉板脸，“赶紧的。”
算了——张新杰破罐破摔般地想——抱就抱，不就是挽个手臂吗——是霸图的爷们儿就别犹豫别怂——
韩文清在张新杰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个很不韩文清的笑容，“抱好了，别松手。”
